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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7节 (第4/4页)
为养女、侍妾、歌姬为耻,天下笑贫不笑娼,道德败坏。祖父深恶痛绝,才言,饿死事小,失节事大。何为失节?失去气节也,本意指男子失去气节,不忧虑国家大事,反而沉浸风月之中。祖父议过此节,师兄再问:男子气节如此,则女子何如?祖父答:男女相通,同用。师兄又问:孀妇于理,似不可取,如何?祖父答:然!凡取,以配身也。若取失节者以配身,是己失节也。师兄又问:或有孤孀贫穷无托者,可再嫁否?祖父答曰:只是后世怕寒饿死,故有是说。然饿死事极小,失节事极大!” “联系前后语境,不难得出,祖父说的是女子立身艰难,一旦寡居,贫困交加,如不改嫁就难以生存。而男子明知对方孀居却去迎娶,以为胁迫,则是大大的失节。怎么到了师兄口中,就变成了男人娶寡妇为妻,是失节;寡居女子改嫁,也是失节。先帝、当今都几次下诏书,号召寡居女子改嫁,祖父忠君爱国,怎么可能违背圣上诏令。更有甚者,连寡居失节都不说了,师兄直接把话套在我身上,说我家丑外扬,接祖父的名声欲置我于死地。我也想问问师兄,你作为祖父孙儿,又蒙祖父教诲,程门洛学经义,你学在哪里?祖父蒙难,文集注释由你等编撰,你又为什么这样写?我还想再问问哥哥,骨肉亲情何曾顾念?妹妹薄命,一至于斯,修途困顿,达人所怜,哥哥为何不顾念分毫?” “胡言乱语,祖父说这话时,你根本不在场,编出这等谎话,意欲何为?”程楠怒斥,他若有像父亲、伯父一样的才能,也不至于天下人不知他的姓名。程楠不过按部就班学习前人智慧,又不擅长辩论,气愤至极,也只是实话实说。 程化羽摇头叹息,“师兄不必动怒,祖父的文集被修成这样,他老人家泉下有知,又该是什么场景。反正他都看不到了,还不是由活着的人说话。师兄怎么想的,注释的时候就是怎么注释的,你我同在一门受教,可学问不是你我二人私有。台下还有众多文人学士,师兄说我胡编乱造,那请师兄指出我的破绽,让我心服口服。” “对啊,辩论辩论,有辩才能论明白啊!”台下读书人开始起哄。此时风气开放,魏夫人(曾布之妻)曾开文会,招待天下文人;才女曹希蕴所做诗词略有挑逗意味,以未嫁之身,出家做道姑,每日交游文士学子,成为才女典范。读书人并不鄙夷有才华的女子,当然风气如此,也是程颢、程颐这样的大儒、道学家想要倡导改正风气的原因。 台下文士起哄,程楠还没有意识到这不是他们家的家事,而是在争谁更精确理解程颐的意图,谁才是这洛派儒学的代言人。 “荒唐,你胆大包天,把私信传的天下皆知,陷斐家于不义,又孤身居住在外,连累程家一门女眷,现在还妄谈祖父经义,当真是不把我这个哥哥放在眼里……” 程楠的话一出,台下站他一边的人就开始捂脸,早就说过程楠不擅辩论,若不是他身份特殊,哪里轮得到他!这不,一激动就口不择言,跳进对方的语言陷阱,就是心里这么想,嘴上也绝对不能说啊! 果然,程化羽一听就炸了,悲嚎道:“苍天在上,天下焉有女子活路?斐巨背信弃义,贪生怕死,弃我于老宅,我本不想与他计较,《劝君书》写得很清楚,若他悬崖勒马,仍能破镜重圆。可惜他叛国叛民,说好的南下投奔君王,转眼却在北边做了县令,又娶了契丹贵女,置我这原配嫡妻于何地?形同休弃,如今我不过求个公道,就被亲身哥哥这般辱骂,天下可还有公理可言!斐巨是背叛家国君主,如今就算他回来,我又如何能委身这等小人!哥哥啊……程氏女受祖父、伯祖父教诲,难道连这点儿道理都不知道吗?” “谁说程氏女名声坏了,若程家女子都向姑娘这样深明大义,我明日就去提亲!”台下有文人声援道。 “慢说程氏代嫁女,今日我便向程姑娘求亲,由我为你向斐巨讨回公道!”更有甚者,当场向程化羽求亲。 程楠见事情不像预料中那样,忍不住望着台下的人,求他想个办法。 看台上台下气氛热烈,成了程化羽一言堂,那些人也忍不住使出了战略威慑武器——程老夫人。 程夫人满头银丝,早在场边轿子里等着,这时被两个斯文的年轻人扶到台前。程化羽心中咯噔一声,只顾着派人处理斐巨了,没想到这些人这么无耻。程老夫人自从程颐去世之后,守寡幽居,不理世事,不见外人,居然惊动了她? 在这片土地上,父母仿佛天生就是对的那个人。 “祖母……”程化羽匍匐在地,长跪不起,现在只能示弱了。 程老夫人甩开那两个扶着她的年轻人,扶杖拄拐,慢吞吞走上高台,面向台下众人道:“大伯、先夫、大嫂诸位先贤均以驾鹤西归,程家只老幼妇孺、文弱书生,今日老身倚老卖老妄言几句,请诸君评理。” “听老夫人的!”“谨遵老夫人吩咐!”台下人轰然应诺。 “那就先把……那两个人抓起来,扶我的那两个!”老夫人大袖一挥,看热闹的年轻人就把刚刚扶着老夫人的两个文人压住了,不顾他们挣扎,避着视线直接卸了下巴,吃瓜群众素质也太高了。